荣成 | 胡晓辉：胸怀·脚步·阳光

常年“金鸡独立”式地站立在灶台前，每天劳累奔波十四五个小时……4年前，胡晓辉的那条好腿就开始酸疼肿胀，一按一个坑，不久又发展到髋部。胡晓辉说，以前，晚上睡一觉，肿胀疼痛基本消失，现在早晨醒来，那种肿胀疼痛只是减轻了一些而已。

这是身体给自己亮出的红灯，胡晓辉知道这意味着什么！他需要休息，他不适合再干厨师了，可他的女儿今年就要参加高考，这意味着他至少还要再干4年。

胡晓辉今年47岁，有一只脚被截去，残疾证上写着肢残4级。胡晓辉在虎山镇黄山村村北路东开餐馆已经9年了。在这9年里，他既是厨师，又是老板，还是采购员。没有星期天，没有节假日，甚至没有时间养病。

是什么信念在支撑着他？日前，笔者对胡晓辉进行了采访。

27岁时的胡晓辉刚结婚，在烟台一家运输公司干船员，干得不错，薪水可观，用不了多久，就能马上在烟台买楼安家了。转过年，他又喜获一个可爱的女儿，他感到太阳每天都是新的，他是这个世界最幸福的人。

可是，天有不测风云。在胡晓辉29岁、他女儿生日的前一天，他从烟台往回赶，快到家时，不幸发生了车祸。

一觉醒来，胡晓辉发现自己少了一只脚，瞬间从“天堂”跌入“地狱”，他怎么也不相信这是真的。躺在病床上，读着天花板这“无字的天书”，感到真空般的迷茫。船员不能当了，薪水没有了，今后的路怎么走，他一遍一遍地问自己，靠妻子来养活自己和孩子吗？不行，就算少了一只脚，自己也是男人，还不到30岁，这才哪是哪儿，他要工作，他要养家，他要尽丈夫的义务，他要尽父亲的责任，他要尽儿子的孝道。可是，他今后的路在哪里？谁能借他一双慧眼？

这次车祸，客运公司给予了合理合法的补偿，但支付了各项费用后，已所剩无几。他所在的虎山镇东庄村不足百户，藏在山沟里，在这里，他几乎什么都做不了。他决定走出去，于是，他花了1万多元，在原黄山镇黄山村买了一栋90平方米的商住房。

胡晓辉的这次投资并不成功。黄山村主公路南北仅长300多米，道路两旁卖日用百货的却有10余家，他中途挤进来，没有特色，没有地利，本钱又少，生意惨淡可想而知。商店勉强坚持了3年，关门是早晚的事了，就在这时，他以前的船员朋友来看他，见他处境艰难，就把他的情况告诉了老板，老板让他重新干他的老本行，跑不了国际远洋就跑国内航线。

重新回到船上，不只有了一份安身立命的工作，更体会到人世间最珍贵的友情，胡晓辉准备用加倍的努力来回报这份情谊。可他慢慢发现，可能是怜悯，也可能是救助，他的活儿同事们都抢着干，他越来越被“边缘化”。胡晓辉心里不是滋味，他需要自尊而不是怜悯，他需要帮助而不是施舍。他的那条残腿不争气，常常碍事,他和妻子商量，自己早就不适合干船员了，还是早点离开好。于是，在船上干满了三年，他谢绝了同事们的挽留，毅然回到了他的那栋商住房。

经过这三年历练，胡晓辉成熟了很多，决定重新给自己定位，找一条适合自己的生存之道。他发现，黄山街的饭店不算多，口味好且适合普通老百姓消费的餐馆几乎没有，他想在这方面试试，而且这不需要太大投资，只需把商住房稍加改造即成。与妻子一合计，意见并不统一。妻子认为，开餐馆是个累人的活，正常人都吃不消，哪是残疾人能干的？胡晓辉连饭都不会做，开饭馆只能请厨师，怕是连厨师的工资都付不起。

这边深思熟虑，那边认定不行，谁也说服不了谁。可是，不开餐馆干什么，妻子也无计可施，觉得让他碰碰“南墙”也好。妻子不肯撂下在崖头的工作，怕餐馆半途关门，两头翘。于是，经过一年的准备，夫妻俩“兵分两路”，一个在崖头工作，一个在黄山忙活，胡晓辉开始了第二次创业。

大盘子大碗，薄利多销，口味好，胡晓辉的“大众餐馆”开张没多久，居然好评如潮、天天客满。他接待的大多是回头客，现金支付，没有欠账，也没有催账的烦恼，资金回笼快，生意比预想的要好很多。

初战告捷，妻子还不相信，因为很多新开的饭店红火几个月就关门倒闭，丈夫会不会也是这样的结局？为了保险起见，她决定还是不辞工作，下班了就回来帮一把。只是难为了胡晓辉，起早贪黑，一个人干好几个人的活儿。年底结账，胡晓辉挣的居然是妻子的好几倍。这下，妻子服了，她辞掉工作，决定和胡晓辉一起创业。

小本经营，要处处精打细算，而雇佣厨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。厨师干了两年，胡晓辉认为自己的厨艺学得差不多了，就决定辞退厨师自己干。第一次站灶台，居然有些紧张，不是忘了放盐，就是忘了放味精、放辣椒，想起来，他马上给客人道歉，端回来重做，并额外送菜。有时，不符合客人的口味，他马上按客人的要求重做。最后，这些人都成了他的回头客，他的餐馆更红火了。

餐馆后面是一处废旧的仓库，胡晓辉花了10万元买了下来，又贷款10万元进行装修，增加了350平方米的使用面积，再也不用为客满犯愁了。

鸟枪换炮，餐馆能一次承接10多桌酒宴，装备设施也丝毫不输街上的其他饭店。胡晓辉把店名改成了“泰福酒家”，要告诉人们，他的“大众餐馆”长大了。

开饭馆很辛苦，每天早晨5时，胡晓辉要租车赶到崖头菜市场，尽可能多地备足几天需用的蔬菜，回来早饭也顾不得吃，又要赶集，买一些海鲜、肉食品等食材。由于餐馆规模扩大，食材的需求量也随之增加，他决定联合周边几家饭店，改用专车配送，终于可以不像以前那么紧张了。食材备齐后，他胡乱填饱肚子，开始杀鱼、炖排骨……稍事休息，等到11时30分左右，陆续有顾客光顾，一天的生意高峰就开始了。晚上送走最后一个顾客，关门打烊，等把餐馆收拾好了，时钟也过晚上9时了，夫妻俩累得快上不去炕了。什么电视剧，什么歌曲小品，统统不看，抓紧时间休息，明天或许比今天更忙。

劳力、劳心，纵然是铁打的，也有生锈的时候。胡晓辉怕生病，生了病也都是硬撑着，有两次，他顶不住了，到人和医院打完吊瓶就往回赶，家中大大小小的事儿都得靠他呢，他住得起院，耽误不起工夫。近几年他的腿、髋部开始肿胀疼痛，他坚持不去看医生，他怕医生留他住院，他要坚持到女儿大学毕业。

女儿是胡晓辉的骄傲。9年前，刚开餐馆时，女儿上小学，今年就要参加高考了。父亲的自尊、自强、自立，给女儿提供了充足的正能量，胡晓辉是女儿心中的“英雄”。女儿处处以父亲为榜样，在学校勤奋读书，回家抢着端盘子、刷碗，热情开朗、品学兼优。反过来，女儿也是父亲的动力源泉，胡晓辉一想起女儿、看到女儿，所有的劳累、所有的付出，都变成甜蜜、变成幸福。

胡晓辉把参加残疾人公益活动，看成是给自己的心灵放假。去年，威海市残联在市府广场举办“同样的生命，同样的精彩”晚会，五音不全的他也积极报名参加。胡晓辉和演出伙伴们找人编写了一段三句半，演出那天，他胸前挂着鼓，一瘸一拐地走在前面，身后是三个坐着轮椅的重度残疾人，还没开口，台下先是一片掌声。头一次站在这么大的舞台上，头一次面对这么多的观众，他紧张得差点忘词，但他体会到了做人的尊严，他看到了人性的美好，他获得了理解和尊重。当他走下舞台时，脸上湿漉漉的，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。

残疾人可以活得顶天立地，没有什么可自卑的。胡晓辉从他们的励志故事里看到了榜样的力量，也看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。他加入了两个残疾人微信群，群里有志愿活动，他都积极参加，积极捐款。因为生意忙脱不开身，那些残疾人伙伴们就主动来找他。每逢相聚的日子，他都热情招待。他们在这里尽情地唱啊，笑啊，哭啊，所有的快乐，所有的不幸，所有的压抑，所有的烦恼，此刻，都一齐释放出来。

说起妻子，胡晓辉除了感激还是感激，嫁给自己，让她吃了那么多苦，没有她的不离不弃、默默奉献，就没有胡晓辉的今天。

谈及未来，胡晓辉充满了期待，希望宝贝女儿能够接受最好的教育，考上大学后继续读研、读博。为此，他宁愿再在灶台前站10年，哪怕他的腿他的髋部更肿胀、更疼痛。

困难只是暂时的，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