荣成 | 我的记忆：毛巾厂往事

1988年7月中专毕业后，我由省里统一分配到荣成县毛巾厂。当年11月，荣成县毛巾厂更名为荣成市毛巾厂。从毕业至今，我在荣成工作已整整30年。

我是栖霞人，毕业后在家等待分配，曾憧憬着分配到烟台市区或是老家。当年毕业生按户籍地安排工作，一般不会跨地区分配。在我毕业之前，威海市已从烟台市划分了出去，分配到荣成的可能性从没考虑过。可一纸到荣成县毛巾厂报到的通知把我彻底搞蒙了，怎么回事？荣成在哪？离家远不远？惶恐至极。

后经多方打探，得知回老家工作的方法有两个：一是不去报到，放弃学业档案，自己重新找工作；二是先去报到，待有机会再按正常手续调回老家。想想1984年，我中考以全县第六名的成绩选择上中专，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把农村户口转为城市户口，当时校领导、班主任都为我扼腕，做工作让我去读高中，我及家人都没同意。现在要让我放弃，岂不是前功尽弃？无奈之下，只能选择先来荣成报到了。从此，开启了我在荣成30年的工作之旅，因而也有幸见证了荣成撤县建市30周年翻天覆地的发展历程。

到了毛巾厂后，我才知道，荣成当时有毛巾厂、棉纺厂、地毯厂及后期成立的针织总厂等纺织企业，但极度匮乏专业人才。为解决人才短缺的问题，时任县纺织局的领导几次三番到我毕业的学校，专门要了两个优秀毕业生名额，把我及莱阳的一个同学“要”了过来。虽不符合我们当时的愿望和预期，但来荣之后给予我们的发展机会和空间却是其他地方难以企及的。从这个方面来说，荣成那时对人才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。此后，荣成又连续进行人才引进，毛巾厂后期陆续引进了6名优秀大学生。现在很多政府专业部门及市重点企业负责人都是引进的，比如荣佳电机、康派斯等企业，荣成近几年实施的“百千万英才计划”更是为吸引人才、留住人才提供了坚实的保障，为荣成突破式发展打下坚实基础。

往事一：赶路

我老家距离荣成200公里，如果走304省道的话，也就180公里。在今天看来区区200公里，开车2个小时罢了，但在1988年及以后的几年间，我却要赶整整一天的路。早上早起，骑车半小时到栖霞车站，坐2个半小时的车到烟台二马路车站，然后步行1公里到烟台汽车总站，最后坐上开往荣成的车，花费4个半小时行程120公里到达崖头市区。那时，309国道还是土路，一路上尘土飞扬不说，且汽车颠簸得厉害，途中还需要在初村镇吃顿饭。到了荣成汽车站再找车到毛巾厂，光坐车就超过8个小时，一天下来，疲惫不堪，简直脱了一层皮。

而现在呢，309国道几经改造，道路又宽又平，烟台段G18高速也相继开通，开车两个小时左右就能回家。30年间，荣成交通状况得到了极大提升，2003年，荣成启动了农村公路建设，在全省率先实现“村村通油路”目标。不仅如此，现在还实现了村村通公交，村民的出行更加方便快捷；2014年，青荣城铁的开通，使荣成成为全国第一个有高铁始发站的县级城市；2015年荣乌高速的开通，结束了荣成没有高速的历史。四通八达的交通运输体系，使荣成对外的接触更频繁、更便利，来往的客商更多了，发展更快了。优越的交通环境，使荣成人变“懒”了，以前开着车去烟台、青岛、威海等地很有优越感，现在，很多人出门都不开车了，直接坐城铁，像坐公交一样方便。今年，城铁南线即将进入实施阶段，开通后，荣成将全面融入青烟威城市圈中。 

往事二：吃饭

刚到毛巾厂工作时，每月见习期工资69.5元，因一天三顿在食堂吃饭，一半的工资都用在饭费上，关键是吃得不好，菜里没油水，常吃不饱。记得一食堂大师傅，姓宋，名字不详，绰号“宋小勺”。有一次我到食堂打饭，看着青菜里漂着几片白肉片，馋得眼睛都发直，小心翼翼地说：“宋师傅，来份菜。”宋师傅头不抬眼不睁，接过饭盒拿起勺子直接奔那肉片而去。心中一阵窃喜，今天可以享受美味了，谁知在勺子出盆一刹那，宋师傅手一抖，菜中的肉片跌回盆里，菜也只剩半勺了，“小勺”之名确也名副其实了。

后来，跟厂里的工友们熟悉后，本地工友们每周回家都会捎点好吃的给我，基本解决了吃不饱的问题，这让我在感动之余，也充分感受到了荣成人的淳朴、热情和善良。特别是在毛巾厂家属平房里居住的老大姐们，家里来客人做点好吃的，都喊我去。记忆最深的是一位大姐的老公对我说：“兄弟，我太佩服你了，到哪都能吃饱啊！我跟你大姐结婚10多年了，到现在去丈母娘家吃饭还害羞吃不饱。”转头再看看今天的生活水平，超市里商品琳琅满目，一圈下来，没有感觉到有什么特别想吃的；在食堂吃饭，往往也是：“师傅，给我来点菜，不要肉啊。”

往事三：打球

我的家乡尚武，因此我自幼练习武术，长拳、形意拳略知皮毛，螳螂拳也算是马马虎虎，上中专时开始打篮球、踢足球。到了毛巾厂，我这爱好一直未撂下，直到现在还坚持每天早上打一场篮球，球技倒也不怎么样，重在参与嘛。

毛巾厂属劳动密集型企业，用工量大。1989年前后，人员接近1200人，偌大的厂区厂房布局很满，没有运动场地。1999年，政府批了一块地，毛巾厂建起了职工宿舍楼、食堂，还有了个泥土大院。为了解决运动场地问题，我们几个职工联合找厂长，申请建个篮球场，厂长倒也痛快，大笔一挥：建！于是机修车间依葫芦画瓢地焊接了一副球架，技术科负责用石灰放线，球场有了，但场地不平，在锅炉房拉了几车炉渣一平整，问题解决。当时工作挺累，但下班到球场上打一场球，浑身都轻松。

现在看看荣成的健身设施多齐全：新世纪广场有专用的篮球、羽毛球、网球及迷你足球场地；各个新小区直接规划健身配套；老旧小区也见缝插针地进行了改造；村村都建设了健身广场；大型体育场馆、樱花湖体育公园的建设，极大丰富了运动形式及内涵； 前几年开始，荣成市教育部门的运动场馆也开始对社会开放，市民健身运动的场馆更多、档次更高了。

往事四：洗澡

毛巾厂没有澡堂子。对本地人来说，需要洗澡时，回趟家就行，但对我来说就困难了。夏天，可以到洗手间冲个凉水澡，冬天一场球下来，趁着热乎气未散尽用凉水擦，但都不是长远之计。

厂里锅炉房有个小澡堂，专门为司炉工准备的，一次也就能容纳三两个人，没办法只有跟司炉工套近乎，时不时买盒烟给他们，这才能凑合洗个好澡。有时势必不行了，就在宿舍用烧水器烧水洗澡，烧水器很简单，找机修车间要两根锯条，分开插在暖瓶塞上，接上电源就成了。我们平常喝的热水，大部分也是用这种方法烧的。多年后才明白，其实那是“电解水”。

那时，化肥厂有澡堂子，非常羡慕。通过工友们介绍，我认识了几个化肥厂的工人，时不时地跟化肥厂的工人一起混进去洗澡。化肥厂的澡堂大，能容纳三四十人同时洗，水泥垒的池子，黑乎乎的，虽然现在想来觉得太脏，不过在当时已经很满足了。现在的洗澡条件就不用多说了。

往事五：“茶山”

毛巾厂有个门卫，姓梁，嗜好喝茶，茶不离口。每天早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泡上一壶茶，晚上睡觉前也要泡一壶，待半夜醒来喝，白天就更不用说了，喝了一杯又一杯，泡了一壶又一壶。

下班后，每逢老梁值班，我都喜欢去他那讨口茶喝。老梁对别人小气得很，绝不外分，独对我痛快。我去后，老梁拿个茶杯，倒上小半杯给我，我诚惶诚恐地接过来，品上一口，显得很享受的样子，这时老梁才端起自己的杯子，“哧溜”一口，在嘴里稍停片刻入肚，眼睛半眯着，甭提有多惬意。老梁有一特点，就是不能说他的茶不好，谁说不好，他跟谁急。

老梁泡茶有个专用的大茶壶，那茶壶都用了20多年了，因常年用它泡茶，老是续水续茶，茶壶底部沉积了很厚的茶末，且成隆起的形状，老梁谓之为“茶山”。据老梁说，这“茶山”相当有品位，如果哪天没茶了，单纯泡这“茶山”，喝上半年都没问题。有一次，趁老梁不在，我把老梁茶壶的茶倒掉，专门泡“茶山”，还真就跟泡茶一个味道。老梁回来看到后，大怒：“‘茶山’是养的，急需的时候才能泡，你小子给我这么一泡，我最低需要养半年。”此后，老梁出门总把自己的大茶壶锁在柜子里。

一晃30年过去了，老梁该有80岁了，也不知道“茶山”到现在养得多大了？

转瞬30年过去了，当初准备在荣成工作一段时间调回老家的我，被这座美丽的滨海城市深深吸引，更被荣成人的勤奋、善良及热情所打动，羁绊了我回老家的脚步。30年，我的青春、我的梦想、我的热血、我的汗水和泪水都在荣成这片热土上流淌着，荣成已真正成为我无法舍弃的家乡。

夜已深，了无睡意，奈何明天任务多多，且罢，容后再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