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收冬藏。 “立冬萝卜小雪菜”,一跨入小雪节气的门槛,地里的白菜就到了窖藏的时候了。对于北方人来说,白菜是蔓延整个冬天的温暖记忆,而只有窖藏过的白菜,才能与“百菜不如白菜”的名分相契合。小时候总觉得冬天格外寒冷,而小雪节气应景的常是北风裹挟着雪花一个劲儿地往脖子里钻,在外面赶路的行人大多猫着腰、抄着手,可即便如此,大人们收获自留地大白菜、窖白菜的时候,我还是要屁颠屁颠地跟着去。
挖白菜窖子是个苦差事。寒风中,父亲躬着腰,刨地、扬土,连喘口气、歇一歇都顾不上,一会儿头顶就开始冒热气。这个活计儿在于一个“抢”字,因为一场雪下来,白菜扣在雪地里被冻了,这一整个冬天的蔬菜“储备”就打了折扣。 窖子挖好了,白菜入窖时,根部朝上,一棵棵整齐码放在干燥的土窖里。为防止霉烂,在白菜间或者地窖的四角插上玉米秸秆作为白菜“呼吸”的出气筒,出气筒要略高于覆土部分。摆放好的大白菜,在窖子里一溜溜地排开去,是冬天里亮眼的一抹绿色。此外,还需视天气、气温变化情况来决定是否覆土和覆土的厚度。若气温高,过早上土会出现“烧包”现象,白菜容易霉烂长黑点,那就需要用薄草帘子盖一下;如遇寒流,应稍微覆上薄薄的一层土;如遇到突然降雪,应一次性上足土,泥土厚度至少一尺以上,否则容易冻透。储存一段时间,吃白菜的时候,挖出一些,其余的还要好好用土封好,否则也容易腐烂。 窖白菜的时候,我只是递个白菜,给父亲打打下手,更多的是为了和父亲多待上一会儿。那时因为工作原因和父亲聚少离多,父亲怕我冻着累着,总会想法子找一个相对合理的理由,让我早早回家,剩下的事情由他自己来做。民间素有“春韭秋菘”的说法。因为经过秋霜一打,白菜的菜叶肥厚汁多且味甜,完成了质的提升,成为蔬菜中的佳品。入了土窖的白菜,再也不用急着长大,只安稳地歇着,经过一段时间的休眠、沉淀,脱去了青涩,吃起来口感就有了质的飞跃,不吃这种土窖的白菜,还真体会不到这种滋味在味蕾上跳动的感觉。上世纪物资匮乏,萝卜白菜是冬季里的主打菜。可能因为萝卜需要大油水才好吃的缘故,缺油少荤腥的儿时,我最不愿意吃萝卜,却对白菜情有独钟,这可能是大多数北方人一种刻在骨子里的记忆吧?那时的白菜个头不大,感觉几乎吃不到多少菜叶子,而每天放学后的“必修课”就是去村口的小河里洗白菜帮子。洗好的白菜帮,最外边的一层剥下来,剁一剁给家里养的鸡拌食,靠里边的白菜帮熬着煮着都好吃。若是加上点豆腐、粉条,那就是冬天里打牙祭的美味,特别是窗外飘着鹅毛大雪,一家人围坐热炕上,一起吃着冒热气的豆腐粉条炖白菜,生活的惬意满足瞬间在心中漾开。白菜叶子是宝贝,用来做饺子馅最好,包饺子的时候不容易出水,熟了却可以满口汁水、满口鲜香……每年大年三十早上的白菜包子,因为有肉和海米的加入,简直成为了那个年代不可磨灭的印记,是一年里对美味的向往,是所有美味记忆的巅峰。
随着社会的快速发展,蔬菜品增多,物流业地毯式覆盖,如今超市里各种蔬菜琳琅满目,可我还是最喜欢大白菜。最近这几年,我越发怀念儿时白菜的味道,自己就在农村的犄角旮旯弄了一小块菜园,闲暇时的精力大多倾注在这里。自家种的菜,不讲究品相更重视口味,我坚持不施化肥,不打农药,全部使用农家有机肥。虽然可以选择种植的蔬菜品种很多,但大白菜却是每年必种的。每年国庆节以后,就可以开始播种,经过几年的实践,我把播种时间稍微往后拖几天,因为在温度稍低一些的时候种植反而会减少病虫害。工作之余,为白菜间苗、浇水,一点一点看着它破土发芽,渐渐长大,看着满眼的翠绿,与他们对话……小心呵护,精心侍弄,白菜每年都是大丰收。如今,自己种的、经过窖藏的白菜,已成为我家和两边父母姊妹们的心头好。只要家人喜欢、身体情况允许,我就会种下去,将这份味道传递下去……
|